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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绍三年正月初一,新年伊始的太阳还未升起,薛国的元旦大朝会便在金鸡长鸣中开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薛万年万年万万年!”群臣百官齐声高呼跪地叩首。
隆德正明皇帝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庄重,长身直挺,双眼俯巡庭下众臣皆是跪地叩首,莫敢仰视,心下一番欣怡,待看到元善清瘫坐轮椅,又有一丝鄙夷,随即一声:“众卿平身——免礼。”
“谢吾皇万岁!”众臣百官谢过恩典齐刷刷的起身站立。
“新年伊始,众卿以为年终朝会之时,所提择立储君之事,当是如何?众爱卿有议,直说无妨。”隆德正明皇帝从来不重视什么朝仪虚礼,总爱开门见山,直言相询!
“微臣启奏陛下——”一句厚重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上飘响,便见一人持笏出列而奏。“陛下,立储之事,关涉朝廷根本,关乎江山社稷之兴衰存亡。微臣以为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操之过急!陛下加冠亲政未久,正青春旺盛之时,可谓年富力强。此时言立储大事过早矣!”
“汪大人——此言差矣!”
刚才启奏之人是汪正先。他原先因为“迎长子,封贵妃”之事,左迁礼部侍郎,贬官在家。前些时日方才官复原职仍留尚书省,他刚刚启奏完毕,一位面色蜡黄,身材瘦长的御史便持笏出列反对。
“汪大人,岂不闻未雨绸缪?当今乱世,陛下英明与早立东宫空悬之位,以稳固我朝根本,如何言之过早?再者,历朝历代立储正嫡都是宜早不宜迟,大人博通经史,谙熟祖制,难道不知?”
“话虽如此!”汪正先先应了一句,随即转了话锋,又道:“陛下正值英年,龙体康健,纵然处于乱世,我朝安稳如磐石,何惧东宫之位空悬?况且陛下诸子年幼,若真为江山稳固计,更应延以时日考较其德其行其学其实,方才能为我朝选一个真正的后继之君!”
“汪大人——”又有一名御史持笏而出,“年终朝会之时陛下的圣旨难道您没有听清楚,还是时日已久,您老忘记了?”那御史看了看汪正先,自信诵曰:“众卿可思不二人选,以资朕立!”
“正是,”又一名官员出列,“今日朝会之议是议立何人为太子,而不是立不立太子!”
听此一言,汪正先并不置理,而是朝向隆德正明皇帝,皇帝显然是同意御史之言,汪正先也不再辩解,持笏道:“方才是老臣唐突了!臣请立皇嫡长子季弘开为太子,实位东宫以安国本,以稳社稷!”最后八字坚定洪亮。
“朕知卿意,众卿还有何议何人?”隆德正明皇帝淡淡一句,用目光锐利巡视众人。
“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汪大人所言实为正理。弘开皇子乃皇后嫡出之长子,早在多年以前,陛下就告谕天下封其为嫡长子,由嫡长子晋太子位合乎祖制合乎法度合乎情理。”一名纸黄面皮御史道。
“陛下,先王祖制:立子以长,立嫡以贵。今弘开皇子乃是皇后嫡出之长子。立为太子,上合先王祖制,下应臣民之心。微臣请立皇嫡长子季弘开为太子,以安国本,以稳社稷!”又一名御史启奏。
“嗯!”皇帝轻轻一声,问赵世宽道:“赵相以为如何?”
“微臣以为汪大人以及诸位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臣附议立皇嫡长子季弘开为皇太子!”
“众卿皆是以为弘开可以为太子?”隆德正明皇帝洪亮一声响彻整个朝堂。
在体味皇上语气和这句话的深意之时,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无人发声。隆德正明皇帝的目光又一次扫视群臣,在定王,元善清,汪正先,任龙腾的身上停驻,只不过是一瞬之间!
众臣百官避过皇帝迅疾的目光,都在揣摩着皇帝最后一句话的深意,“难道不应该荐立弘开,还是……”一时朝堂静谧下来,一切都在沉默之中,只有任龙腾心安若素,他深晓皇帝之心,虽然刚刚朝堂上的阵势,真的让他内心捏了一把汗,但是听皇帝那样的语气说那句话,他便知道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众位爱卿再无异议?立嫡事大,还望众卿谨慎仔细!莫要误了朕,误了大薛,使朕了唐高祖的后尘!”
百官听了此话,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更是拿捏不准。不过,此时已不宜再沉默,随即齐跪高声道:“陈等无异议,请立皇嫡长子弘开为太子充东宫,稳固国本,安定社稷!”
正当任龙腾和众人齐声跪地之时,心下花儿怒放,乘隙望了一眼隆德正明皇帝心里顿觉不妙,不安陡然而生!在众臣呼声余响未尽之前,他高喊:“皇上——”
“任相,还有何话要说?”隆德正明皇帝望着任龙腾。
任龙腾突兀这一声,引得众臣百官皆将目光投向了他,他忽地怔住,心知大坏!原来,在皇帝众臣百官齐声跪地之前,忘了问一句——“首相大人以为如何?”不,不是忘问而是不问。此时的他心中好似结了冰一般,一番辛苦筹谋,到头来竟是为他人作嫁!
“老臣以为皇上若允准众臣之请,立皇嫡长子,弘开为太子必是皇上之福,我朝之幸,老臣叩请皇上允准众臣所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至此刻他仍要放手一搏!
“首相大人所言甚是!”隆德正明皇帝看着任龙腾,“那就着中书拟旨立皇嫡长子为太子,告谕臣民百姓,宣知天下列国!”
隆德正明皇帝此言一出,任龙腾万念俱灰,御史大夫霍孟平更是心怀无度之惊愕……
散朝之后隆德正明皇帝谕留元善清,汪正先,赵世宽以及翰林承旨王及古待驾文德殿。随后众臣百官散出正元殿,四名宫门禁卫,将元善清也恭抬出去,在殿外平台之上的任龙腾望着半空中元善清的背影在四五官员的随扈下也缓缓下阶,打道回府了!
元日年夜,任龙腾再也没有昨日那番好兴致开怀畅饮了。天色尚早之时,他便令仆人沏了茶,自去府中暖阁了。
大约过得小半个时辰,只听数人低语寒暄,语气低沉,丝毫没有了昨日那种兴奋昂扬。
首先进来的是御史大夫霍孟平,他面色如常,习惯性的与任龙腾见过礼,便到右首头座坐下。随后而来的是吏部尚书张昆仑,吏部侍郎张咸,开封府尹尚冠庆。接着又进的是谏议大夫孔维文,御史刘钟,御史张和等。
这些来人都向任龙腾报名见礼,任龙腾微微示意,众人便挨个坐下。片刻之间宽敞明亮的暖阁,倒显得不够敞亮了!
侍女仆人们奉上茶点,退去闭门,阁中寂静如空,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几刻,任龙腾端起茶杯微微道:“诸位请用茶。”
众人皆微笑启杯,但仍无一点动静言语。真正打破静寂的是一人的推门声!
众人听见一声,除任龙腾众人皆斜睨而视,只见此人体材肥硕,一衣貂裘,一冠锦帽通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更出浑圆之态!众人默观不语,暗觉好笑却又不敢笑。
“下官马明放迟来有罪,还请阁老宽恕!”
任龙腾并不作答,只向右首旁第个位子瞅了一眼,马明放当即会意,挪步而去。
“马大人,阁老新年相邀,何独大人姗姗来迟啊?”御史大夫霍孟平出言先问。
“雪后路滑,下官体形肥大,车马耽搁了。”
“这么说马大人是因路况,耽于车马了。”霍孟平又是一句。
“大人所言极是!”马明放饮茶一句,“这下的确是因为车况和路况!”
“哦?”霍孟平狡笑,“是因为车况路况,还是因为佳人美人呢?”这一句充满了质问,“本官听说近来马大人养了几个胡女……”
“霍大人不愧是御史大夫,下官这点的事儿,您都已经知道了。不错,是蓄了几个姬子,怎么?偶尔放纵一下本性有何不可吗?该不会是想参老夫一本吧?”马明放是正三品只比霍孟平官低一阶。
“马大人,如今形势,您还是检点一些的好!”霍孟平淡淡一句,“若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弹劾您一本,恐怕……”
“怕什么?您霍大人和知谏院的孔大人都在这里,言官御史还能跟下官过不去吗?还是说……大人您在窝里踢被子——折腾自己给外人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些!”张和刘钟不满了。
“好!老夫今日就说清楚些,说明白些!”马明芳看着这几个言官御史毫不客气。“今日在朝堂之上,你们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话,大家可都听得清楚,听得明白!”马明放大笑道:“皇嫡长子弘开……”
“马大人!任阁老在,诸位大人都在!朝堂之言不是大家商量着来的吗?御史台可都是按部就班的,大人要问,可得问问孔大人……”张和一听马明放语气,便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刘钟一眼向孔维文瞟去!
孔维文四十七八岁年纪,方正脸面,眉目分明,留着不长不短的羊须,他听了张和之言也不辩解,他知道,张和是代霍孟平来发问,更是代任龙腾来发问!
“请首相明察,今日朝会之事,实非我等有意怠慢,乃朝堂形势让我们措手不及呀!”孔维文起身向任龙腾躬身行礼道。
“坐下,坐下。”任龙腾微微一笑:“孔大人不必激动,老夫明白,明白!”
原来,年终大朝会前夕,当任龙腾一番思虑之后,他便决定一定要力推皇嫡长子弘开为太子,因为他已然从这一朝所经历的大事中摸准了皇上的心思——以绝大多数人背道而驰——一意孤行!
无论是夺兵权,立皇后,任用元善清,迎立长子,册封贵妃,还是实行新政等这一切大事莫不是如此。于是在他看来,立皇储之大事,也不会例外!
于是,他便顺其道而行之,全力鼓动自己说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力推皇嫡长子弘开为太子,他以为隆德正明皇帝向来拂众人之意而独断专行,届时,便可由知谏院推举皇长子弘元。待隆德正明皇帝问他意下如何时,他便力推皇嫡长子弘开,并强调定王,皇后,元善清的功劳是如何如何之高,立弘开是如何如何之好,一番言辞必会引得隆德正明皇帝更加反感,那么十有八九便是立弘元!
一切都入情入理,可十之八九不知为何缺其一二,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正当众人都丧气尴尬,面面相觑各怀滋味之时,任府管家进来禀道:“宫里来人,说是奉圣上口谕召老爷入宫!”
阁中众人一听,皆是惊疑莫名!心想,“都这个时辰了,皇上何时如此着急?“
然,任龙腾心中浮现的却是半空中元善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