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911.com,更新快,无弹窗!
“走吧,进宫送上一程!”陈崇袁语气平静的出奇,仿佛早就知道似的。
“王爷……请您节哀……”张幼林仍旧叩首在地,莫能仰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起身,侍看时陈崇袁早已过了回廊朝外庭去了。
九月末的燕京城里,一片萧瑟寂寥肃杀哀沉之中,唯有东风苑里还藏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当然,这丝气息完全隐藏在昨日的留春宫的歌舞管弦之声里,现在随着燕帝慕容伦暴毙,这丝气息也早已浸没在萧瑟寂寥肃杀哀沉之中,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当陈崇袁登阶叩开留春宫宫门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晓,皇帝去了,随着他所钟爱的歌舞管弦丝竹之声的沉寂,彻底的去了!
进入皇帝的寝殿,陈崇袁远远地看见皇帝慕容伦静静的躺在龙榻之上,“分明是睡着了嘛,真是!”陈崇袁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希望,哪怕这丝希望是极其脆弱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
可是当他走到龙榻之前,才知道一切希望都是虚妄!
他呆呆地望着皇帝,整个身体就像被灌满了铅一般沉沉的滞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望着……
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不知怎的猛然就卷起了滔天大浪一般,陈崇袁的心遽然汹涌起来,陈崇袁的感情遽然汹涌起来,陈崇袁的整个身体都遽然汹涌起来,毫无预兆!一泄而崩,天惊地动!
他大声的呼着,大声的喊着,大声的哭着,声音之哀恸远远不是痛苦这一种情绪可以囊括的,无助?悲愤?懊恼?还是其他的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要大喊,他要大叫,他要不顾一切的嗷嗷!
陈崇袁不知道自己的哭声,这时比皇帝之死本身的痛悼更令人动容,因为龙榻之下所跪的早已哭得麻木的再也哭不出泪来的两列十二名宫女也被他声音催动的潸然泪下!
随着皇帝寝殿内的哭声一波传出一波,一阵儿连着一阵儿,紧紧地那是满宫哗然,又接着整个东风苑,都是一片嚎啕之声,流涕淌泗,不绝如缕!泪水中所夹杂的各种情绪都弥漫在燕京城萧瑟凄凉哀沉肃杀的空气里!
千里黄云沉甸甸的,紧紧密密的铺压着昏暗的天空,硬是刮不进一丝透风!整片天空就像那被红色大军团团包围的任丘城,严丝合缝,竟飞不出一只苍蝇!
“开城投降,善待百姓,不杀降兵;
“负城顽抗,血流成河,火烧流萤。”
在赤潮一般汹涌的红色大军围困下,能传进任丘城的,也就只有这两句话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将领,站在任丘城头远远的眺望,那一望无际的红色的大军似血海汪洋一般恐怖可惧。他望着望着,忽然堆尸如山,血流成河的瀛洲城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啊”得一声,眼睛只有里模糊的血肉连成一片!
一阵裹挟着黄沙的阴风吹来,不知是不是沙子迷住了他的眼,听着城外气力不竭的一阵阵高喊,他双眼一闭,两泪分流,紧接着又猛打了一个哆嗦!一手死死地按住一块儿冰冷的城砖,另一手则紧紧地握住早已被攥得发热的腰剑剑柄,苍老的脸色甚为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
“开城投降……迎薛军入城!”那老将军说了一句话。也许是因为他太过苍老,表情都被岁月磨蚀了。周围的士兵只觉得他的嘴角好像微微抖动了一下,其实既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看见动作,不过此时此刻该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浩浩荡荡的薛国大军进城了!
在敌军进城之后,被压抑已久的任丘城和城中百姓,竟然毫无顾虑的活泛了起来,好像进城的不是敌军征服者,而是远征凯旋的家乡儿郎!否则,任丘城的老百姓怎能敢争相瞻仰壮士威容?
很快云季便在任丘守将的府里传见了任丘令,任丘尉以及任丘守将和任丘城中其他的一些官员。与他们好好谈论了一番,只用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将任丘的事宜安排的妥妥当当。
昰夜夜半时分云季房中仍然灯火透亮,“张老将军已经率领我军两万人马并沧州驻军秘密向北挺进!”
“张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快就与沧州驻军会合了。”云季轻轻的感奋一句,“转告老将军,一切按原定计划行事!”云季正色只交待了一句。
“明白,末将这就去发信与张老将军!”
“诸位,张老将军如此神速,我等年轻人又怎能在此怠慢,甘心落后?”云季指着地图对众位将领说道。“本将意,令伤重者继续在任丘休驻疗养,其余约四万人马全数开拔,于明日立即北上,进攻燕京!”
“元帅,我军将士们瀛洲血战之后,十数日来连续行军,奔袭诸城已然很是疲累。如今任丘城虽然不战而下,但将士们毕竟衣不卸甲,马不解鞍的围城三日,体力亦有损耗。若是明日匆匆北上,纵然我军将士是铁打的,恐怕到时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下燕京城。何不在任丘多休整几日,养精蓄锐,到时一攻而下,岂不更好?”一位满面土色的将领建议道。
“此节本帅岂有不知?只不过兵贵神速,对燕战局不可持久,我们必须火速兵围燕京,方能稳操胜券,再说就算养精蓄锐燕京城也不可能一攻而下!”云季正色道,“咱们还是到燕京城下养精蓄锐吧。”
众位将领听了末了一句,未免有些吃惊。有将领问道:“将军以为,燕京城能像任丘城一样不战而下?”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策。”云季缓缓而言,又朗声道:“不过,若是燕京围城不降,自然是要战,而且必是一场血战。故我军应迅速北上燕京,早做打算!”
“末将以为元帅应该在任丘驻留一些兵士,毕竟任丘城乃是新降,不可不防啊!”那位王姓将领心怀忧虑的对云季说。
“王将军是担心任丘会降而复叛?”云季问道,不等他回答,又道:“不会的!任丘城一众官兵百姓,皆是诚心归降我朝。将军谨慎虽好,但小心过甚,也难免会束手束脚!”
“老王啊,这一点你就没必要担心了。”那朱姓将领高腔道:“任丘城百姓是真心归降,至于当官的,如果是你,你愿意在这样一个燕国当官儿吗?降而复叛,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应该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朱将军说解甚是,我等于认为任丘城不会降而复叛!”众位将领齐声道。
“如此,明日午时,全军开拔,北上燕京,诸位可有异议?”云季亢声一句。
“末将等谨遵元帅将令!”众位将领慷慨齐应。
“那今晚诸君好生休息,明日就拜托各位了。”云季说着向众人微微一躬。
“末将告退!”众人清亮一声,执礼退出。云季出屋相送几步。庭外昏黄的月光从空中流泻下来淋在身上如冰霜一般凉,云季朝空中望了望,便也进屋歇息去了。
“中原混战二百余年,争乱不休,未曾想到在老夫有生之年,竟还有幸观望靖乱王师,中原一统指日可待矣!”任丘令望着云季大军渐渐远去,对任丘守将感叹一番,便领着任丘的大小官员一众百姓回城去了。
云季大军自离了任丘城,马不停蹄的向燕京疾行而去,日近十月初三,虽然薛军远远还望不见燕京城,可燕京城居高临下的守城士兵已然望见一川血水汹涌而来,几欲将他们吞没在燕京城的城墙之下,他们只是无动于衷的呆呆立在城头望着,好似粉身碎骨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