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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日,齐平山一如既往的拄剑孤立在半高不高的山丘上遥望着被血色硝烟笼罩着的长安。
“报——”一阵长声将尽,齐平山拄剑孤立,无动于衷。“襄王信使传报,我中路大军将于日落时分与本部军马在长安城下会合!”
齐平山拔剑一笑:“小王爷倒是来的真是时候啊!”剑指长安道:“传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攻陷长安!”
“将军,这……”传令兵顿时愣住了。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齐平山见他单膝跪地,一动不动,“还不快去!”
“报——”正当原先那名传令兵欲称是而去时,突然又一兵士高声传报而来,“禀告大将军,胡安铭将军率本部将士与城中内应里应外合,已攻破长安北门——”
“传令各部——并驻守中军的八千兵士,全力进攻长安北门,杀——”
不一时,齐平山便亲领中军八千,加入了争夺长安北门的混战。
本在东门督战的郝青山,一见攻势迅猛的薛军突然退却,心中正疑,忽听有士兵来报,北门已被薛军攻破,来不及问清详细,便亲自领兵驰援北门,还没有到北门的时候就与抗着“齐”字大旗和“薛”字大旗的齐平山的中军遭遇。
“不要乱,不要乱!”跟随郝青山杀往北门的梁军士兵,见一拨一拔的薛军,如潮水一般涌进长安城,心中顿时生惧,兀自乱了阵脚,郝青山一边率领兵士于薛军奋力搏杀,一边大喊,“大家杀呀,将薛军赶出城去!”
郝青山一呼,各自乱砍乱杀,心怀恐惧的梁军立时稳住,与薛军展开搏杀,誓死要将他们赶出城去。可是已然破门而入的薛军只如潮水一般,越涌越多,越多越猛,不可阻遏!
大约搏杀了有小半个时辰,郝青山率领驰援北门的数千梁军,竟渐渐不支。眼看涌入城来的薛军越来越多,郝青山心中大惊,“北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薛军攻破?”大敌当前,他也顾不得多想,只能奋力搏杀,多杀一个是一个!
“将军,我们不能再向北门去了!”一个甲士劝郝青山道:“看情形,北门已经失守!我们就算赶过去,也已于事无补,何况,我们的人恐怕到不了北门,就全战死了……”未及说完,那名假释已被薛军士兵一刀砍中,轰然倒地毙命!
“杀——”齐平山亲自领着一队人冲杀而来,当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袍金甲的小将,高声喊道:“那位小将,可是郝青山将军?”
“郝青山奋力搏杀,高声吼道:“正是本将军,来者不必多言,既然你已攻入城中,那就只有刀剑说话了!”说话间,郝青山又已连毙三四个薛军士兵。
“将军且慢动手!听我一言,长安已破,梁国已亡,将军又何必作此困兽之斗,平添死伤?”齐平山又喊道。
“少废话,难道我束手就擒,你们就肯善罢甘休……”郝青山身边的兵士已彻底被薛军冲散,身边只剩下数十人拼力死战。
“郝将军,本将慕你乃是名门之后,名将之孙,年少骁勇,实在不忍伤你性命,不如你趁势投降,归于我朝,建立一番功业,不比同腐朽的梁国陪葬好?”
“齐大将军,你也是堂堂一军主将,如何这么碎言碎语,婆婆妈妈,吾实在不敢相信,是你亲自率军攻破了长安北门?”
“将军,你所料不错,仅凭我一人之力,又怎么能够攻破古若金汤的长安北门?”齐平山高声喊道:“若不是我薛军骁勇之士浴血奋战,再有祁世全将军里应外合,安能此时此刻与将军在这长安城中相见!”说完这一句,齐平山已与郝青山碰面,此时郝青山身边只余四五人,而齐平山身边则簇拥着一大群。
“祁世全,奸贼!凭长安固若金汤之坚,尔等又怎能进得了长安城!”郝青山怒目而视,咬牙欲碎!
“长安自古不可守!不管我军是怎样进来的,反正今日,此时,长安城破,你还不投降?”
“做梦——郝氏一门,只有为国而死,没有卖国而降!”当郝青山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之后,横剑在颈——
“慢!”齐平山挑下了他的剑,“像你这样的忠臣良将,不应该死在乱军之中!本将军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再见汝君一面,你若有能耐将他救出去最好,如若没有,临死之时,不受王章彦之辱!”
郝青山一听“王章彦”之名,怒从心生,悲从中来,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众人之胆为之一寒,郝青山仗剑而去,竟无一人胆敢阻拦!
“大将军,就这样放了他吗?”史将军看着郝青山逐渐远走,急问一句,“他再厉害也不就一人……”
“史将军莫要激动。”齐平山淡淡一言:“他活不了多久的!”
“陛下……陛下……”一名内侍惶惶破门而入,吞吞吐吐地禀报道:“陛下……快逃吧……薛军……攻……攻进来……了!”
“怎么可能……”年轻的皇帝瞬间就架不住了。“朕今天早上视察城防时,还好好的……如何就……”皇帝脑中一片空白,软瘫在龙椅之上,一动不动!
“陛下……”郝青山慌慌忙忙地冲了进来,“陛下,您没事吧?”郝青山进来看到皇帝还好端端的,心中大安。
已然魂飞天外的皇帝看到郝青山,只注意到他那红白的战袍依然被鲜血染得斑红,闪耀的金甲上也都亮着红光。“郝……”皇帝见郝青山冲奔到自己身边,他已是泣不成声,欲哭无泪地呆问:“长安……怎么就……被破了?”
“镇守北门的将领祁世全叛国降敌,做了薛军的内应……”郝青山咬牙切齿地恨道。“陛下先不要管那么多了,微臣先护您逃出去再说……”
“逃……往哪里逃……”皇帝愣愣地看着郝青山满脸是血的郝青山,突然镇定了心神,道:“朕哪也不去!”
“陛下……”郝青山哑声一喊,欲哭无泪。
“难道朕的十余万大军,就不能将攻入城中的薛军赶出城去?”皇帝更加镇定了,在郝青山看来,他似被太祖皇帝的魂魄附体了一般。“朕信任你有这个能力——”
“陛下……”面对着正襟危坐的年轻皇帝,年轻的将领自容无地。“我军虽然人众,可战力与薛军相差过甚,除了浴血奋战,惨死在薛军刀下的……在薛军屠刀的威慑和祁世全与王章彦的蛊惑下,我军大部都已向薛军……投降……”
“祁——世——全——王——章——彦——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实在可恨!”皇帝目光呆滞,唯一的生动之处就是还歇斯底里的吼喊着。除了任情的大喊大叫以外,这个皇帝已经,不,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皇帝,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了!
“啊——啊——”尚有一些神智的郝青山此时,除了听到皇帝无奈地大喊大叫之外,还接连听到了几声死亡的惨叫,紧接着三四名宫女和太监的头颅被抛了进来。
也许是刚才的大喊大叫用尽了皇帝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许是见鲜血淋漓的头颅太过恐怖,年轻的皇帝一惊一吓,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尖锐刺耳的长笑,刺痛了郝青山已近乎麻木的神经。
王章彦提着鲜血直流的两个人头,大摇大摆的迈步而来!后面簇拥着手持兵戈梁军士兵。
“郝青山,郝将军,别来无恙否?”
“王章彦,你这奸贼!”郝青山持剑而动,“当初,真不该让你成了漏网之鱼,如此贻害……”
“是啊,”王章彦收敛了自己的笑声,“不过,你如今再怎么悔不当初,也为时已晚!哈哈哈哈……”他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多谢你当初留我性命让我亲眼目睹……今日我将那夜恩情,如常奉还……哈哈哈哈……”
“你这个奸贼……奸贼……”郝青山哑着声音破口大骂道。
“郝青山哪,郝青山!你终究是太年轻,不如孙成忠老成……”
“孙大人,他……”
“像他那样的人,一心为国的忠臣,又怎么肯与我这王氏余孽多说一个字……”王章彦一叹,在我去孙府想好生折辱他一番之前,他就已经自缢殉节了!可敬吧?可佩吧?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还没有骂够我?那么就接着骂,直到什么时候骂够了为止!哈哈哈哈……”
郝青山看着王章谚狰狞恐怖的笑脸,怒目圆睁,横剑一动,血溅其面!
“你终究是太年轻……”王章彦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望着已经人头分离的郝青山道。“来人,将郝将军的尸首缝合起来,厚葬!”说着便转目望着昏死在龙椅上的皇帝道:“把陛下带到齐大将军跟前!”
齐平山正站在九层高台之上,眺望整个长安。
“这就是长安的最高处,站在这里,整个长安都能尽收眼底!果然要比长安城外那个半高不高的土丘强太多!”
“大将军所言甚是!”身边的众将齐声说道。
“现在离日落还有多久?”齐平山凭栏仰望着问道。
“一个时辰多一些!”
“长安各处都已全部占领了吗?”齐平山眺望着遍插薛军大旗的长安城问道。
“长安各处,已全部占领!”
“可还有抵抗之人?”
“直至刚才,长安平民的反抗依旧很激烈,不过,从长安城中插的旗帜来看,现已全部镇压!”
“哈哈哈哈哈哈……”齐平山一阵大笑竟震住了整个长安,“此时的长安果然与当初的汴梁别无二致!”
“……”众人俯首无言。
“传令全军弟兄,为襄王降临清宫除道,日落之前,洗净长安……”
“是!”众人一声应是,继而散去。
“落日楼头,群鸦声里,汴梁孤儿,把长安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菊卉堪摘,尽西风,亡灵归未?叩墓拜坟,怕应羞见,至亲颜面。可惜流年,忧愁风雨,心犹如此!倩何人唤取,金戈铁马,揾英雄泪?”齐平山站在九层高台之上,俯瞰着整个长安,改了辛弃疾的几句词,朗声吟了出来。
为了攻下长安,自己手下的士兵流了太多血,忍了太多痛,遭了太多毒,现在是他们以血还血,以痛止痛,以毒攻毒的时候了!
对于杀红了眼的骁勇之士而言,只有杀戮,嗜血的杀戮;只有抢掠,肆意的抢掠;只有焚烧,熊熊的焚烧;只有奸淫,纵情的奸淫,才是他们最好的发泄……
营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兴荣一座繁华昌盛的都市,沉淀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需要一百年,二百年甚至上千年,或者更久的时间;而毁掉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一座繁华昌盛的都市,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仅仅只需一个时辰多一点,甚至不要这一点,或者更短。
听着令人震悚的惨叫,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闻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齐平山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九层高台之上,逆风而立。
冬日总是那么短暂,金黄的太阳很早的便落下了山,只剩下血红色的残霞零零散散地铺就在夜色惨淡的天边!不过,长安并没有因为太阳的陨落而染上一层暮色,却在熊熊大火的炙烤与照耀中依旧持久的闪烁,竟比白天,在万丈的光芒中的时候更加耀眼。
而在炽烈燃烧着的熊熊大火,燃尽之后,长安,这座曾经无比耀眼的帝王都会,将像秦朝的咸阳一般,沉寂在关中平原……
这,源于一个王朝的没落,源于一个帝国的衰亡。“君王想见长安久,曾经咸阳古道中。”年逾古稀的孙成忠平静地吟完这一句,悄无声息地悬梁自缢!
直到进入腊月的第一天,长安才飘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此时,熊熊炽烧长安一个月的大火已然湮灭!
纷纷扬扬的飘洒过后,洁白的雪花,弥封了灰黑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