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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过去了,刺客之事仍无半点眉目。隆德正明皇帝轻声冷冷地斥责王玄道:
“你知道,太子身遭惨刺,你难辞其咎!”
“奴才之罪,罪不容赦,实该万死!”王玄只顾叩首大拜。
“可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治你之罪,直到现在你还是内庭总管?”隆德正明皇帝冷眼锐厉,下阶而去。
“奴才晓得陛下皇恩浩荡,想让奴才立功,以赎自己万分罪过于一二。”正因为王玄知晓这一点,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战战兢兢,尽心竭力的秘密彻查宫庭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宫女,每一个太监,每一个杂役,每一个侍卫,每一个有嫌疑无嫌疑之人!
“朕原本以为,你是有脑子的!会办事的!可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昏迷的太子都慢慢恢复了知觉,可是你……”隆德正明皇帝王玄怒气勃发的踢了他一脚,又道:
“玄子,朕原本念着,你跟朕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让你将功补过,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条性命,留你一张吃饭的嘴,可是你……”
“陛下……”王玄立即翻身正跪,泣泪俱下道:“奴才办事不力,辜负圣恩,实在罪加一等!奴才不敢求陛下饶恕奴才死罪,只求陛下能够在宽饶奴才几天时间,让奴才谋刺太子之人查揪出来!”
“这么多日子,你揪出来的辽国,东蜀,西蜀,楚国,越国的奸细还少吗?”隆德正明皇帝说到这里,心中一激,如若不是这次因为太子遇刺彻查宫庭,他还真不知道或者是没意识到在这大梁皇城之内,竟有那么多细作。又道:
“可是有一个,是与刺杀太子有牵连之人么?你搞出那么大动静,说不定那刺客早就遁出宫庭,逍遥法外了……”
“望陛下恕罪,以奴才愚见,刺杀太子殿下之人,必定还在宫廷之内……”王玄叩首道:“太子殿下身遭惨刺未及一刻钟,奴才便奉陛下敕令,封锁了整个宫城!此后凡宫廷内外进出人等,各有记录!”
“哼!”隆德正明皇帝沉哼一声,“一刻钟就足够刺客销声匿迹了,他敢在中元殿前行凶伤人,并从容不迫地摧残太子,可见,他……”隆德正明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不是要置太子于死地,他是要……”隆德正明皇帝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手足被斩,双耳被割,双目被剜的太子心中又禁不住隐隐剧烈作痛!
“陛下……”王玄闻言,“奴才叩请陛下在给奴才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如若还不能将刺客查出,奴才……以死谢陛下浩荡皇恩!”
“朕先前给了你一个多月的时间……,”隆德正明皇帝失望地叹道:“莫说再给你三日时间,就是再给你三十天,你也……”隆德正明皇帝看着王玄,于心不忍道:“明日就是元旦大朝,朕已经没有时间给你了!”
“陛下……”王玄叩拜于地,不能言语。
“你乃后宫之人,该属皇后管辖……”隆德正明皇帝转身上阶,踏在第二层,“你自去中元殿皇后那里领罪吧!”
“奴才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玄三跪九叩,大拜而出。
王玄拜退之后,隆德正明皇帝紧接着摒退殿中所有人,一个人斜坐在龙椅之上,想了又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悄无声息地掩门声,细微地打破了隆德正明皇帝沉思的寂静。
“臣奴赵真阳,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德正明皇帝起身下阶走到赵真阳跟前儿低音沉声对着他说道:“赵真阳,你可知朕召你来的目的?”
赵真阳一拜叩首,对隆德正明皇帝道:“调查太子遇刺之事,纠查刺客!”
隆德正明皇帝一声“很好”,说道:“朕知道,你还有七日便要洗手封刀了,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已经老掉渣儿了!”只见隆德正明皇帝拂袖转身道:
“你只有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内,你找不到刺客的踪迹,那你,还有皇城司,就随着刺客销声匿迹吧!”最后一句说的沉重阴冷,整个殿宇都为之一寒。
“是!”赵真阳一声而应,消失在空空荡荡的殿宇之中。
隆德正明皇帝又独自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便摆驾去了崇和宫。
“陛下,你可来了!”剑霜闻听隆德正明皇帝驾到又是一笑生春,柔声相迎。
“爱妃,朕昨日不是跟你说过了么?”隆德正明皇帝一见剑霜,心中悲痛杂事,顿时全无,笑道:“你不要出来相迎,你是不是不想让朕在这宫中久待呀?”
“陛下,您这是哪里来的话?”剑霜娇声问道,“臣妾恨不得陛下还像前些日子那般整日住在这宫中不走了?可是陛下会不走么?与其一进到宫中就走,倒不如不进去!”说着微怒已生。
“爱妃……”隆德正明皇帝见剑霜娇容微怒,赶忙劝慰道:“朕何尝不想每日都沐浴在爱妃的春意里,与你在宫中长相厮守?只是近来事情繁多,寒冬凛冽,由不得朕呢!”
剑霜问道:“陛下,您难道不知道,今儿是除夕夜?”
隆德正明皇帝抚慰着她,笑道:“朕自然知道,今儿是除夕夜!”
剑霜道:“那您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异国他乡……”说着双目之中噙着泪珠儿,晶莹发亮。
“什么异国他乡?”隆德正明皇帝一听微微怒道:“你还当自己是越国皇帝的公主吗?不,你是薛国隆德正明皇帝,也就是朕的爱妃!薛国是朕的国,也就是爱妃你的国,这崇和宫就是你的家,你唯一的家!”
“陛下说的好听,可大年夜……说来说去,也就臣妾自己一个人儿,伴着一只影儿——”说着原本含在眼中的泪水像珍珠似的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诶……”隆德正明皇帝看到剑霜明眸湿润,秀面泪垂,心一下就软了“你这是做什么,大年夜的流泪可不吉利呦,当心明年失宠哟!”
“陛下早就不宠臣妾了!”隆德正明皇帝放大娇声道:“臣妾又何必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现在这崇和宫跟冷宫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隆德正明皇帝道:“爱妃,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朕的心?”
“臣妾知道,臣妾早早的就知道了!”剑霜娇声哭道:“陛下的心,全都在皇后娘娘身上,臣妾是什么人?只不过是用来和亲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要是再这般无理取闹,”隆德正明皇帝温声吓唬她道:“朕可就真的不来崇和宫了?你难道不知皇后现在是什么近况?她……”
“皇后娘娘什么近况,”剑霜哭着打断隆德正明皇帝放声道:“没了太子,还有一大群儿女,可是臣妾呢——”
剑霜话音未落,瞬间脸如刀割,北风一刮,更是烈油灼火。
“陛下……”隆德正明皇帝一巴掌打痛了她的脸庞,叫喊一声,竟泪雨滂沱,哭出声来。
隆德正明皇帝只是想抬起手来吓唬吓唬她,谁知真的打通了她的脸庞,心中追悔莫及,刚才听到“没了太子”那句话而起的怒意,再无踪迹,现在满心都是对剑霜的爱怜与疼惜。
“爱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威胁朕了,”隆德正明皇帝柔声叹道:“再也不如以前那般柔顺可爱了!”
“不是臣妾不够柔顺!”剑霜啜泣,忍痛而言,“是陛下不爱我了……”
“你也学着像其他人一样来威胁朕,朕又怎么能够爱你呢?”隆德正明皇帝柔声反问道,心中是想劝慰她,却又不想由着她。
“臣妾只是想让陛下在臣妾宫中待一夜,难道陛下以为这是一种威胁,是臣妾恃宠生娇么?”剑霜止住泪噎声一言道。
隆德正明皇帝闻言柔肠百结,只得软语相言道:“今夜除夕,是朕对不住你,待来日朕会加倍补偿……”一言说完,拂袖而去。
“陛下……”剑霜喊着隆德正明皇帝,一声身倾于地。
“娘娘……”无论剑霜身边的侍女怎样大声呼唤,隆德正明皇帝终不回头。
因为他要去中元殿……
自从太子出事以后,隆德正明皇帝几乎每天晚上都来看望诗晶。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这一年多来,自己冷落诗晶太多。
“开儿情况如何?”隆德正明皇帝来到中元殿,稍稍用了晚膳,便询问诗晶太子的状况。
“诶……”诗晶哀伤一叹,“与昨日没什么两样……成弟,我只怕开儿他……”自从那日渡血之后,诗晶日日夜夜都在期盼弘开醒过来的那一天,如今一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可弘开哪怕一丁点儿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开儿他,吉人自有天相,也不必太过悲伤,毕竟……我们已尽全力……”隆德正明皇帝温声劝慰道:“上苍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殒命,他还那么年轻,甚至都没有成年!苍天这么忍心?”隆德正明皇帝是一国之君,真命天子,如今也只能祈祷上苍。
“是啊,他还那么年轻,还未加冠成亲,就……”诗晶说着心中又是一阵悲痛,汹涌难以抑制,“如若不是遭此变故,再过半月,他就要与蔚茗完婚了,可,他直到现在却都昏是迷不醒……”
“这样更应该完婚,”隆德正明皇帝柔声提醒道:“说不定鸳鸯之喜,可让开儿苏醒……”
“陛下是打算让蔚茗为开儿冲喜?”诗晶问道。“如果婚礼如期举行,那么开儿遇刺之事……”
“姐姐以为这件事要一直瞒下去么?”隆德正明皇帝道:“明日元旦大朝,百官进朝,朕要当庭宣告此事!”
“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诗晶一言赞同道:“监国太子身遭惨刺这么大的事,能瞒至今日,已经十分不易!只是那刺客……”诗晶自与太子渡血苏醒之后,每每见太子惨状,无不痛心自恨,身为母亲竟连自己亲儿遭了谁的残害都不知道,真是羞为人母,枉为一国皇后。
“刺客,就在这宫廷之中,朕就不信了……”
“王玄,是查不出的!”诗晶淡淡道:“我在宫中留意许久,刺开儿之人,绝非一般刺客!”
“朕和皇叔也是这样觉得!”隆德正明皇帝一言道:“他肯定是哪国的奸细……”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诗晶又不禁想到了弘开的惨状,手足俱断,耳目尽毁,“竟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真是痛煞我……”诗晶自幼熟读群史,览遍史书,哪一朝哪一代哪一个太子遭受过像弘开那样的残害……
“不过是想挑衅而已,宵小之辈的鬼域伎俩……”隆德正明皇帝咬牙切齿道:“朕若抓住他必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让他以百倍之痛遍尝弘开之苦!”
“即便如此,开儿他眼不复明,耳不复聪,手足不能再长矣!”诗晶心中越想越是悲痛不已,不由得难抑哀伤,流下泪来。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开儿慢慢苏醒过来,尽力缉拿刺客,替他报仇雪恨了!”隆德正明皇帝一言安慰道。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安慰与眼不复明,耳不复聪,手足不能再长的悲痛相比,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但愿开儿足够坚强,但愿蔚茗能够激起他的求生之念。”诗晶哀哀一叹,心中悲痛地想:“也许对于开儿而言,与生活的搏斗远远要比与死神的拼命痛苦得多!”
“一定会的,”隆德正明皇帝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忘了开儿的启蒙老师是谁了?”
“元善清先生……”诗晶恍然一安道:“但愿开儿醒来之后……”
“一定会的,”隆德正明皇帝又道:“名师出高徒,开儿他自幼受教于元善清,后又师承朱继程老先生!元先生坚韧不拔,朱先生学问通达!他们两个共同教出来的学生……何况,还有蔚茗,开儿从小就心仪的青梅竹马!朕相信他们,更相信姐姐你!”
“陛下……”诗晶一语无言,她依靠着隆德正明皇帝是感觉是那样的温暖,是那样的心安。虽然他们两个已经相依相伴了二十多年,但是这种感觉,是以前重来都未曾有过的。
“姐姐,你知道么?”隆德正明皇帝小声问道:“直到近日朕才知道,原来皇叔和朱继程朱老先生师出同门……”
“是么?”诗晶闻言惊讶道:“怪不得父亲能够请得动朱老先生教育开儿……”诗晶说着又是一阵悲伤,落泪道:“如今朱老先生已然仙去,开儿也不知死生……”
“姐姐不要多想了,”隆德正明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提朱老先生,劝慰道:“开儿,是朱老先生,最后一个也是最得意的弟子,老先生如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他安然苏醒!”
“嗯……”诗晶一字再不言语,依靠着隆德正明皇帝慢慢安稳地入睡。
这是薛国隆德正明皇帝武平七年的除夕夜,对于这一对相互依靠的一国君后而言,十分冷清却又十分温暖;很是绝望却又充满希望。
红烛烧尽,晓星明灭,结束了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