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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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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君霆一声令下,万箭在弦,一触即发。
    定王环顾,见刘胡和十数名遍体鳞伤,血流不止的弟兄持刀拥盾,将自己团团护住。怆然壮声道:“兄弟们,我若贪生怕死地畏葸不前,又有何颜指挥,命令你们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说着便手持双刀,坦身于前,高声吼道:“跟着我,向前冲,杀呀——”
    “杀——杀——杀!”烽烟蔽日,吼声如雷;血染青草,流矢滂沱。一时风起,止于失色!
    阵前士兵来报说长蛇塬上的薛军主力已经被尽数歼灭,定王季承统临阵冲锋,身中十三箭而死。萧君霆闻听之后,一喜而悲,对营中诸将说道:“久闻定王季承统虽出身皇室,却起于士卒,陷阵累功而爵一等亲王,官枢密使,职领薛国兵马大元帅。仅此,便足以令我为兵为将者景仰,钦敬!”一叹未尽,又道:“牵我豹影驹来,本帅要亲自斩马剥皮,为定王裹身!”豹影驹是一匹极为难得的千里良马,更是大江之南最好的一匹战马,越王赵恒石曾经不无感叹地对萧君霆说:“卿之功勋,半仗人力,半恃马力,一人一马,若得驰骋,足以纵横天下!”
    羁穷莫厌如牢圈,从古功名出屠贩。
    男儿不负悬弧心,马革裹尸犹足愿。
    君不见淮阴寄食饥贫叟,胯下英风亦何有。
    逢时吐气雷电奔,金印累累大如斗。
    玉门昼夜羽檄惊,睥睨欲堑天都城。
    叩关虎士郁余怒,科头奋戟如雕鹰。
    君从壮年蕴奇策,未宜缩首藏柴荆。
    昔人投笔真豪英,慨然万里终成名。
    南山白额虽欲老,百兽遭之犹裂脑。
    萧君霆心中沉吟,在无限的慨叹中,尽起三军向安庆进发。不日间,便兵临城下,屯于西岭。
    当初,黄子敬,刘文礼,韩金虎与众人商议将司徒长明引至西岭,伏而败之,只因机事不密,却被司徒长明将计就计,西岭这处伏敌之所,反而成了江南联军七万士卒的葬身之地。今番联军主帅萧君霆又将近二十万大军,分大小四十营,驻扎于此,营中诸多将领劝言道:“大帅,前番黄子敬将军率领我联军七万将士驻扎于此,却被薛军设计反围,以至七万军卒虽然浴血死战,终不得杀出生天,此败军丧帅之地,不可轻驻,还请大帅细思!”
    萧君霆淡淡地说道:“诸位不必忧虑,本帅自有道理。方今日出,日落之前,安庆必能克复矣!”
    营中诸将领,闻听此言,心中大奇,颇有不以为然者,楚军将领陆延机进言道:“安庆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且薛军已在此经营数月,恐怕急不可取,应缓缓图之!”
    “陆将军此言差矣!”金玉明一言反驳道:“安庆乃江南重镇,越国腹心,不可久留薛军之手,若是司徒长明在安庆扎稳根基,南下可支援城陵,北上可以联络徐州,向西可以威胁贵国国都江城,向东则可以只取江南帝都金陵,虽是孤军深入,却也不得不让人深为忧虑!”
    “不知金将军可有速取之法?”陆延机问道,“不妨说来一听!”
    金玉明道:“本将军虽然无法,但是大帅刚才依然说过他自有道理,陆将军与我还有诸位将领,只需慨然听命,奋力执行!”
    对于金玉明,陆延机二人半私不公争执萧君霆根本没有理会的心思,他在仔细的思考着目前的形势,虽然薛军的主力已经被他尽数歼灭,但是杀敌不过两万人;南山君率领大军在以城陵中心的数百里内,会战多日,一时难有胜负。他当然知道南山君怀有私心,不肯倾尽全力。他曾一度想派自己的心腹将领,率一部军马前去接应,可是当他想到黄子敬,刘文礼,韩金虎等人兵败安庆,丧军西岭,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能暗恨自己分身乏术。他现在所能顾及的,就只有自己面前的安庆,就算是近在安庆之外的金陵,他也顾及不到了……
    “不知大帅有何妙计,可以速取安庆?”陆延机一言缓缓问道,轻轻地荡开了萧君霆的思绪!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呀!”萧君霆缓缓一言,似乎是在回答陆延机,但是陆延机却以为,这分明是他目中无人的自我慨叹罢了。心想:“难道你有办法让薛军献城投降不成?”口上却仍是极为钦佩地一言相询,问道:“我等目见极短,所识尚浅,还请大帅明言垂示!”
    “只凭一具尸身,便可兵不血刃!”萧君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大帅的意思是……”陆延机心中恍然大悟,却又十分惊异。
    “华典何在?”萧君霆平声一呼,幕下右侧闪出一个文质彬彬的越军将领——“末将在!”
    “你速持本帅亲笔书信,去安庆见司徒长明,告知他现在定王季承统的尸身,完好无损……”萧君霆一言,缓缓停顿,时隔良久,再无下文!
    “大帅,这……”华典闻言,深躬伏拜,谏道:“大帅乃当世名将,若是以此计,纵然取得安庆,大帅的一世英名,也必将毁于一旦!大帅,三思而后行啊……”
    “兵者,诡道;计者,诈也!”萧君霆沉声一句,“相比于整个江南淮北大战战局的最终走向,一人之虚名,何足道哉!”
    “大帅,定王季承统虽然是薛国皇叔,当朝一等亲王,枢密使,兵马大元帅,可是也未必就……”
    “这些身份虽然有号令三军将士的权力,却不能让三军将士甘心以死相替,可就冲着定王季承统战死之前的那一句话,此计必然可行矣!”萧君霆沉声一言,心中想道:“我若贪生怕死地畏葸不前,又有何颜命令你们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
    虽然萧君霆并没有亲眼见到定王季承统战死时的悲壮场景,也没有亲耳听到他这临终的最后一句话,但是这句话一经转述,听于其耳,一种深深的震撼将永远的鼓荡在他的心间,不会消散。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感!
    “凭着定王季承统最后的遗言和同袍浴血岁月的五十年,司徒长明一定会献城的!你见了司徒长明,只需将我的亲笔书信双手奉上,无需多言。本帅相信,他看了之后自有打算……”
    “是,末将领命!”华典闻言,不再相劝,深躬一拜,带信而去。
    进入了安庆城,华典才知道,司徒长明染恙抱病,现在主管安庆一切军务的,是司徒长明的副将薛国南征西路右前锋——将军汤鼎镇!
    “不知华将军前来,有何要事?”
    “在下特奉江南联军大元帅萧君霆将军之命前来问候司徒长明将军,并告知他贵国南征大元帅定王季承统将军的尸身完好无损……”
    “什么?你说什么……”一人兀地大声一叫,悲痛之意,摧人心肺,华典立于中庭,环视众人,再看汤鼎镇,不惧而惊。
    汤鼎镇也是勃然变色,惊而问曰:“华将军,请把话说清楚……”
    “一切详情,萧君霆元帅都已写在信中,烦劳将军转呈司徒长明将军!”
    “司徒长明将军染疾抱恙,原先一切由他处理的事情,本将军都可以代以全权!”
    “既然如此,那么呈与将军也是一样!”一句说着,华典就已经将信双手奉上。
    “王爷……”汤鼎镇览信未竟,一声悲痛,号啕于庭。过了一会儿,强自复色一言,道:“来人,先请华将军下去歇息片刻!”
    “汤将军善自珍重,在下静候将军回复!”华典淡然一言,在两名薛军士兵的伴随下,从容而去。
    “到底怎样?”庭中几位将领还没有还没有等华典远去,便迫不及待地向汤鼎武询问道,心中都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将忧虑悲痛之意,显于脸面……
    “诸位兄弟,此事关系重大,却也容不得,我等,从长计议……”汤鼎镇对众位将领说:“我只跟众位兄弟说一句,既然司徒将军让我代以全权——我决定,用安庆,来换回王爷的尸身,这件事不必多议,诸位只需凭心而言,同意还是不同意?”汤鼎镇览信一毕,便于下定了决心——用安庆这一座城和城中八千士卒的身家性命换回定王季承统的尸身。
    “这根本就不需要问,用不着问!王爷为国,为百姓,浴血奋战这么多年,直到临死的最后一刻,犹是战而不屈……如果我等不能……”“只要能保证王爷尸身完好无损,我等愿意以性命为代价,何惜一座越国城池?”“将军不必犹疑,只希望萧君霆能够言而有信,保证王爷的尸身完好无损……”
    一番毫无异议的“争论”之后,庭中将领,主意已定!
    “汤将军,我等需火速派人告知司徒将军,让他早做防备……”汤鼎镇正要再请华典进来,一位将领忽然痛心陈言提醒道,“司徒将军现在恐怕还不知道,王爷他已……”
    “司徒将军临行之时,让我无论如何坚守安庆,可如今未及一日……”汤鼎镇身为自责的说道:“可是为了护王爷遗体之周全,我等不得不这样做!”
    “将军放心,末将以为,司徒长明将军若是在此,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军庭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一旦拱手献城,不仅安庆城中的八千人会不明不白地身首异处,露骨于外,就连司徒长明率领的三万大军也不一定会处于腹背受敌的绝境之中。然而,为了保全定王的尸身,他们别无选择!
    “好,着人火速告知司徒将军,让他早做打算,好生防备!”汤鼎镇一句,高声道:“再请华将军!”
    华典一喜一叹,他没有想到,薛军将领竟然都要用安庆,这一座好不容易才占领的城池,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换回他们的主帅定王季承统!
    “大帅果然神机妙算,运筹深远,安庆成唾手可得矣!”陆延机闻听薛军即将献城的消息之后,首赞一句。
    “司徒长明并不在安庆城中,”萧君霆沉思自言一句,又自语道:“金陵有难!”
    “大帅……”
    “司徒长明根本就没有染恙抱疾,而是不在安庆城里,他必是率领薛军围攻金陵了……”
    “司徒长明的兵力最多不过四万!”金玉明十分惊诧地料想道,“以安庆城之重……若他真要攻打金陵,没有近万人,是守不住的!如此一来,就只有区区三万人马,他就敢攻打金陵……”
    “为了解救定王之危,不要说只有三万兵马,就算只有一万,司徒长明也毅然决然!”
    “司徒长明也太不自量力了!”金玉明闻言喜道:“只要一拿下安庆,大帅便可以率领我联军主力与金陵城中的守军东西夹击,如此,司徒长明就算是有通天本领,必然休矣!”
    “欲再猎一头老虎,只获一只健鹿!目下也只有如此了。”萧君霆轻轻一叹,他原本想着以定王的尸身为饵,使司徒长明放弃抵抗,献城投降,他再以雷霆之势,出其不意地率军攻杀,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终究可以一报安庆,西岭之仇,尽摧司徒长明大军。这样一来,整个江南淮北的战局,也就定下了。如今,司徒长明却率先领大军挥师金陵,欲行围魏救赵,声东击西,釜底抽薪之计。
    不过,无论如何,目前为止,江南淮北的大局还尽在萧君霆的掌握之中。只要克复安庆,便可以使司徒长明身陷两难的绝境之中。而克复安庆,已然是板上钉钉。只需要渐渐的等待日影渐斜的太阳,慢慢地坠入西山……
    夕阳将沉,日近黄昏,漫漫血色染红了金灿灿的晚霞,晚风吹来,呼呼地遣散了飘荡的孤魂。八千薛军,只剩下不到百人,护送着从江南联军那里迎回来的定王季承统的尸身,消失在浅薄的墨色中,不知所踪……
    “疆场处处英雄冢,何须马革还故乡!”在这个闷热的夏日黄昏,夜幕降临的时候,萧君霆的一声悲叹却是十分寒凉。不过,他根本顾不得感伤,一句浅浅的沉吟,还没有结束,他便挥师奔向金陵……
    在马不停蹄的行程中,他只想着火速行军早解金陵大军围城之危。他很难预料,如若自己的大军晚到一步,于金陵城而言,将是怎样的梦魇,与整个朝廷社稷而言,又将是怎样的祸患?虽然金陵城中的守军要比司徒长明的大军多出好几倍,想念于此,萧君霆突然想起了李德高,陆续云,胸中的忐忑,更是难以形容了……
    不出萧君霆所料,司徒长明为了吸引江南联军的主力,解定王被困之危,在彻底清除黄子敬,刘文礼等人的残军之后,立即亲领三万大军挥师金陵,在安营下寨不及三日的时间里,就已经组织士卒向金陵发起了大小十数次猛攻,几乎每一次都要破城而入,然终又进之不能。
    第四日平明,司徒长明又欲亲率士卒强攻金陵,忽闻流星探马来报:
    “长蛇塬失陷,我军主力两万余人,尽皆战死,王爷他,身中十数箭而亡!”
    司徒长明惊闻长蛇塬主力大军全军覆没,定王阵亡,痛不欲生,厉声自责道:“王爷,长明对不起您呐,还是晚了一步啊……啊!”一声惨叫,吐血数口,直接昏死过去,几经救治方才渐渐苏醒。“传我命令,全军攻城!”刚刚醒来的司徒长明意识虽然很是模糊,但他的头脑却十分清醒。他清醒地知道,现在只有竭尽全力的攻打金陵,才有可能为陷入绝境的薛军士兵,求得一线之生!
    “将军,安庆……安庆也已失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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