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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旌旗晴霞卷,万马狂奔骤雨来。耶律德康起手扬鞭一马当先的冲锋在前,多日来求战心切,杀气日盛辽国铁骑紧随其后,犹如龙卷一般呼啸着朝薛军营盘杀去,满心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料洪大豫早有防备,强弓硬弩早就蓄势待发,坚盾钩镰也已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哈哈……”耶律德康策马长啸,“纵使利箭飞矢,又怎能伤得了我重甲骑兵?”耶律德康一边奔驰,一边吼喊道:“勇士们,前面就是你们日思夜想的大梁城,攻下它——”
耶律德康声音未落,只见空中箭如飞蝗,矢若急雨,轰轰而来,倾泻而下。耶律德康却神色如常,任马自驱,一面狂舞弯刀,一面大挥长矛,左遮右挡。第一个冲进了薛军的弓弩方阵,大杀一通,血溅满面。只一会儿功夫,薛军弓弩手便被辽军铁骑屠戮殆尽!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洪大豫抽刀出鞘,卷着马鞭,指着前方对他身后的上水王骑道:“看到了吗?那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铁骑’的辽国骑兵!你们怕不怕?”
“背城一战,不胜则死!”
“杀——”洪大豫一字出口,边提鞭拍马,在坚盾长枪开合之际,率先夺路冲出直向辽军冲杀,将士们几乎在同一时刻,奋马前驰,唯恐落后!
辽军铁骑薛军狂飙杀来,胸中战心更炽,杀性暴起,一面疯狂砍杀薛军士兵,一面恨自己手中银光霍霍的弯刀不够锐利,力驮千斤的战马不够健壮。
已经冲进辽军战团的薛军更是杀红了眼,一路掣刀横砍直劈,挺枪狂穿猛刺,辽军虽然身着重甲,亦不免或伤或亡。
两军厮杀了十几个回合,混战了两三个时辰,骄阳照处伏尸满地,流血欲凝。士兵垂死挣扎,战马倒地哀嘶,两军嗜血的杀气依旧没有半点消弥。看的隆德正明皇帝惊心骇然,汗流满面。
“这样的厮杀混战,何时能止啊?”隆德正明皇帝满目血红,头眩欲晕。
“陛下,您没事吧!”一旁陪同观战的云季,忙近身相扶。
“朕没事儿……”隆德正明皇帝振作精神,挺了身子,叹道:“在血泊中厮杀的将士况且还没有言怯而退,朕不过站在这里观战,岂能言累?”
“只要辽军不退,我军是不会退的!而辽军向来只会奋身向前,虽死不退……”
“如此说来……那……”隆德正明皇帝听了这句,即使拄剑而立,也不由得心惊胆颤,恍恍惚惚,欲倒欲倾,但是在城门楼上,三军将士面前,他既不能倾,更不能倒。他立定身躯,问云季道:“如果不是战斗到最后一骑,这场混战是不能结束了”
“是!”云季望着城外仍在混战中惨烈厮杀的将士们,回答道:
“洪大豫在出城列阵之前,严令三军:“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曹子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一句也不过如此吧!”隆德正明皇帝心念一闪,拔剑出鞘,“传朕口谕:将京城六座水门,也尽数打开,大军全出,列阵击敌!”
“陛下……”云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这不妥吧,如果大军倾城而出,那……”
“怕什么?”隆德正明皇帝道:“耶律德康的先锋军总数不过十万,何况他现在亲自在军中与洪大豫混战,此时不全军出动,将其一击击溃,更待何时?”
“遵命!”
隆德正明皇帝一声令下,驻守汴梁的薛军全部出动,从四面八方向夜里德康率领的辽军铁骑杀去!耶律德康见薛国大军倾巢而出,顿觉不妙,忙传令收兵!
原本死战不退的辽军将士刚开始时并不想依令而行,甚至还埋怨主帅耶律德康,直到见薛军越杀越多,才不由得心生恐惧,左右掩杀,朝本军营寨方向退去。
薛军见辽军退却,人人大喜,正欲奋起直追,洪大豫却下令:“穷寇莫追,鸣金收兵!”
隆德正明皇帝见洪大豫得胜回城,精神抖擞,龙颜大悦,亲自到城门前去迎接他。
洪大豫见皇帝亲自来迎,心中激动莫名,忙叫人扶着轰然而跪,“陛下,陛下隆恩微臣粉身碎骨,万死难报!”
隆德正明皇帝见洪大豫衣不覆甲,身皆有伤,再看其他将士也都是从头到脚,遍体鳞伤!隆德正明皇帝心中悲酸,眼中含泪忙亲自扶了他道:
“将军真是身先士卒的骁勇之士,爱兵之将也!将军所率之兵,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将军,诸位将士,朕替汴梁数十万父老乡亲,儿女子弟,谢谢你们!”说着深躬一拜,屈膝欲跪,却被洪大豫死力扶住,流泣道: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众将士见状亦是感动莫名,受宠若惊,一时间竟都泣不成声,只是跪下叩首。
“陛下您是天子,是万金之躯,九五之尊,万万不可屈膝呀!”
“朕跪我将士,有何不可?”隆德正明皇帝洪声道:“如果不是将军与各位将士在城外与辽军一血奋战,朕恐怕不但要屈膝,还要受辱!跪你们,朕自觉三生有幸,能有将军这样不顾生死的将领,能有诸位将士这样视死如归的兵卒,是朕之大幸!汴梁百姓之大幸,薛国万民之大幸也!”
“死战是三军将士尽忠陛下,报效国家的职分,怎么能受这样的折天大礼……”洪大豫一句还没有说完,便就昏了过去。
“传太医——”
“洪大将军的伤如何?”为洪大豫治伤的太医刚出来,隆德正明皇帝就焦急地第一个问道。
“陛下尽可安心,洪大将军并无性命之忧!”那太医缓缓地禀道。
“你可确定?”隆德正明皇帝十分担心的问道:“大将军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没事!你一定要好生医治,确保大将军康健如初!”
“陛下放心,洪将军虽然流血甚多,但于命无碍,虽然遍体鳞伤,却并未伤及要害。以将军的体魄,吃几副药,休养十日八日,便可基本恢复,不出一月,定能康健如初!”
“如此便好!”隆德正明皇帝心中一安,对太医说道:“你这几日,就不必太医院侍候了,就在洪将军家,好好帮他治病疗伤,养息身体!”
“是!”
隆德正明皇帝入内看望了洪大豫,又谈了好一会儿,叮嘱了几句话,才放心回宫去。刚到宫中就吩咐王玄传旨大赏三军,一时心中愉悦,暂无他事。
且说辽军战败归营,一些将领心中恨恨,颇有余悸,传令道:“全军戒严,守紧营寨,谨防薛军夜间偷袭!”
刚一下令,耶律德康却道:“不必了,告诉弟兄们,今夜好生疗伤,早些休息!”
“大将军,薛军诡诈,不得不防啊!”又一位将领劝道。
“防什么?防偷袭吗?”耶律德康反问一句,苦笑着说道:“放心……今夜薛军顾不上偷袭,他们要大摆庆功宴呢!”说着只觉喉咙口一阵发甜,耶律德康知道是血,强逼着口舌咽了下去。
“……”众将领一听“庆功”二字,心中愧愤,哑口无言。
耶律德康看着他们,叹道:“这一次是我轻敌冒进了!是我小瞧薛国清江营的上水王骑了!”
作为辽国的军务大臣耶律德康早就获悉薛国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建立了清江营着手训练一支能与辽国铁骑想匹敌的“上水王骑”。
何谓上水?取《道德经》“上善若水”之意。老子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当屈慕原、萧尚今、高潜龙等人解释“上水王骑”的出处,并以此剖析薛国的野心时,耶律德康很不以为然。
上水王骑又如何,中原人的骑兵就算训练有素,又怎么能与强悍骁勇的大辽铁骑相匹敌?
可是今日一战,耶律德康十分懊恨自己的无知与轻敌。
自从圣武大帝以来,经数十年的南征北战,东讨西伐,以圣武大帝自身为最高统帅的辽军缔造了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而今,这个神话破灭了,在南征中原的一次又一次失利中逐渐的破灭了。
“大将军,都是末将们无能,请你责罚我们吧!”一位将领垂头丧气地高声请罪道。
此言一出,营帐中的其他将领也都纷纷请罪,请求责罚!
耶律德康道:“这一仗你们诸位和众将士打得是刀刀见血,人人带伤。我不但不会责罚你们,我还要向陛下为你们请功,人人奋战,浴血杀敌之功!”
“大将军……”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记住,要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激自励,万万不可再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夸自居!”
“谨遵大将军教诲!”
“都下去吧,该疗伤的疗伤,该休息的休息,伤好了,精神恢复了,大辽铁骑,仍然是大辽铁骑!”
“是!”众人含着羞愤、愧恨,敢愤激昂地应答一声。
“啊……”众将离开之后,被耶律德康强忍了许久的那一大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想圣武大帝身经百战为辽军铁骑打出来的赫赫威名,竟然毁在了我的手里……”
“大将军……”正在耶律德康用战袍擦拭血迹的时候,在营外守候的士兵突然进来,见耶律德康嘴角有血,忙问道:“大将军,您没事吧?”
“今日一战,我身上沾染了太多薛军士兵的血,就连口角上也溅染了许多……”
只听了一句话,士兵便立即会意,转口禀报道:“大将军,帐外有个薛国士兵求见您!”
耶律德康闻报,便知是辽国黑骐兵再汴梁的密探,立时大喜,忙令士命请那人进来。
那人果然是辽国在汴梁的密探,今日因趁着薛国大军列阵迎战,便化装成薛军士兵随之出城。他不仅为耶律德康带来了完整的汴梁城防图,还详细的诉说一番。
“汴梁外城周围总长八十余里,竟比中京城还大出许多,不要说是十万人马,就是再添十万,恐怕也不能将其团团围住!”耶律德康拍案一叹,顿生进退两难之感。
“启禀大将军,以小人之见,我军进攻汴梁,不可采取从四面八方团团围打的方法。一来汴梁城池宽大,如果要团团围打,所来军力实在太大。
“二来因为汴梁成规模宏大,所以城门众多,有陆门六座,有水门六座。这陆门不仅高大厚实,而且各有三层瓮城作为防护,惟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这四大正门是直接通往城中御道,只有两重。
“小人曾亲身勘察南薰门的瓮城,其状略呈方形,东西长约四十四五丈,南北宽二十六七丈,墙体厚约五六丈,而且数以青砖碎石进行多次加固。”
“看来陆地上的门,如果没有巨型攻城器械,是拿不下来的!那从水门攻城怎样?”耶律德康这一次所率领的先锋军,大部分都是重甲骑兵,只有少量的轻装攻城步兵所携带的也不过是部分小型和中型的攻城器械。
“相对于陆上的城门,水门的确是防御的薄弱环节,薛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增强水门的防御力,他们不仅在门上裹铁,而且在其两侧分别修筑一座瓮城,瓮城里面屯兵!中原人称呼左右对称的两翼为‘拐子’,因此兴建在水门左右的瓮城,也被叫作是‘拐子城’。”
“照你这样说了,那我十万大军,边白白耗在这不成?”耶律德康顿时暴躁起来。
大军出发前,屈慕原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耶律德康,无论如何都要在圣驾率主力大军兵临汴梁之前,拿下眼前这座城池。可如今不但首站没有占到一丁点便宜,而且接下来这仗如何打,竟也因为摸轻了汴梁的城防状况而无从着手。“你不会是汴梁城里,故意派来的吧?”
“小人只是将我们掌握的讯息如实禀报给大将军,究竟信与不信,如何裁决,全凭大将军!”这人面不改色的单膝叩地道。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任何辩解。
“请起,请起!”耶律德康笑着走下帅台,“本将军如何能不信你?”走到他跟前儿,问道:“你对汴梁城防这样了如之掌,那么汴梁朝廷里的人和事,你也肯定十分知晓?”
“将军可是想打听今日与您对战的那个骑军将领?”
“哈哈哈哈哈……”耶律德康一阵大笑,“不愧是黑骐兵,眼疾心快,说说吧!”
“那人名叫洪大豫,原是薛军清江营的一名骑兵千总!”
“千总?”耶律德康又一笑,道:“此人际遇不错呀,我看他年纪不过才三十有几,如果没有非凡的际遇……”
“大将军所言不差,一年前,薛国隆德正明皇帝巡视清江营,观摩上水王骑的演练,洪大豫表现卓异,皇帝对他是大为赏识,便召他对策,皇帝问他:‘你身负武艺,又谈吐非凡,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为何不去参加武举,博个功名,岂不是要比你一日一日的待在军营打熬,强出许多嘛?’”
“‘只有身经百战的士兵,才能成为不怕失败的将军,只有不怕失败的将军,才能成为百战百胜的统帅!’”
“此人果然不凡,这一句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再也没有什么应答比洪大豫的回话更好了!”耶律德康正色一言,正想再听后来如何,却又有人来报:
“屈慕原大人急信——”